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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九月有歌（第1页）

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其实，没有龙须的女皇帝元锦瑟在她的渭河庄也没有闲着。就如她登基前一样，在她庄上，这姑娘怎么可能闲着呢？

八月初，刚刚能从炕上起来半日，她就画了图，令庄上的竹木匠做了一种叫做了一样东西。这东西用竹木制成，一尺五寸高，外观呈水桶状，那一圈不是楔紧的木板，却是透风透水的栏栅。桶的半腰里架了块半圆形的木板，那半圆的直边又挖了一个手掌大的半圆形的洞，也是直边朝外，使这块架着的木板有如小半个偏了心的圆环，弧边则稳稳地用榫卯嵌牢在了筒壁上。而桶的口上，也架了块长方形的木板，一半在桶口里，一半在桶口外。所有的尖角都叮嘱竹木匠细细磨成了圆角，接口和毛刺也都打磨得溜平水滑。

庄上众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好奇地来围观打量。等元锦瑟令华年抱来跟一群奶娃儿满地乱爬的阿宝，稳稳地将他放进了这个桶里，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原来是个看孩子的东西。

八个月到周岁半的孩子最是难带，昨天还是到处乱爬，今天就扶墙能走。灶间、茅厕无所不入，看到什么，抓了就往嘴里塞。庄中收养孤儿过多，食物虽然不短缺，但是人手总是不足，今天这个娃娃烫了手，明天那个娃娃吃了土，元锦瑟小院里的鸡飞狗跳，大半源自于此。

如今有了这个东西，自然方便多了。人手不足时，只将那些会爬、学走的孩子一一放入其中，自然无事。屎尿也可用器皿在那挖了洞的板子下接着，也不会污秽满院。前面那板子还可以让孩子撑着学站，也可以拿绳子拴了玩具，搁在上面让孩子玩耍解闷，还可以放碗勺给孩子喂饭——果真是个带娃的“神器”

这东西，元锦瑟叫它“轿椅”。轿者，肩舆也，因此物之构思出自会稽的肩舆而得名。椅者，胡床也，时人少用，但那块给孩子坐的板子加上筒壁，可不就是个带靠背的胡床的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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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有了这轿椅，元锦瑟的小院恢复了一半的宁静。那些疯跑的半大孩子，则交给了李考整治。

李考，自十岁起就没有再长一寸身高，如今二十来岁，只略比那些七八岁的孩子高上一头半头，兼之面孔白净清秀，混在孩子堆里，有时从远处竟难以分辨。

诸位看官要是就据此以貌取人，以为他是个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他在茹茹做了十年骑奴，练就了一身好本领，不要说是曾在长安东市里敏捷救人，咱们这位当今圣上，要不是谢玄青拼死救护，当年都差点夭折在他的绊马索下。

原本他答应谢玄青来帮他保护元锦瑟，却被安排到庄上看孩子，心中有些大材小用的不快，很是消极怠工。可是，他原本是个外刚内柔的人。当他看到华年带着一帮宫女、太监，还有庄上的热心农妇们日夜操劳，如此辛苦，他小小身躯众那颗大大的心脏就不能让他坐视不管了。自然而然地接手了这临时孤儿院中的一干脏活、累活，担水烧水自不必说，连打扫孩子们满院乱屙的粪尿，洗那成桶的尿介子，他都当仁不让地承包了。

元锦瑟回庄后，他作为一个成年男子，自然不能再在那小院中居住，就搬到了后院新盖的屋舍中，仍是每日来干那些脏活累活。

好在有了轿椅，年纪小的婴孩们不再满院乱屙屎尿，大一些的又有大人仔细教导上茅房如厕，小院里的脏活少了不少。

就连那成桶的尿介子，都被元锦瑟设计的那个脚踏捣衣机给降伏了——虽然不能洗绸缎衣服，洗这些细麻旧布做的尿介子还是一大利器。他只要坐到那鞍上，用他那惯于骑马的两腿狠命蹬他一气，那些臭烘烘的尿介子上的屎尿就被捣了下来，草木灰水冲几道水，捣一气，再冲，再捣，没有几下就洗干净了。

元锦瑟见他闲了下来，就令他管那些半大孩子，不可令其“饱食终日，无所用心”。

李考道：“《礼记》曰：‘子能食食，教以右手；能言，男“唯”女“俞”；男鞶革，女鞶丝。六年，教之数与芳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读书识字是要的，但也不用着急读那子曰诗云，毕竟这些孩子，呵呵，未来做官的可能性极小。还是先教他们识数和编织吧。”

他做了多年骑奴，自然早已不是那个李氏大儒家的年幼公子，但是家学的童子功还在，《礼记》都能张口就来，倒比庄上的管事等要有学问。

元锦瑟表示同意，想了想，又找出她珍藏的《益民要术》善本，给李考做教材，让他一边教那些孩子识字，顺便教他们做各种吃食、器物，牧养牛马的知识。

李考看了，又觉得对孩子们来说，这书开蒙太难，决定自己稍加调整。又嫌自己失学过早，文才不行，希望请还在三镇的崔浩酌情编个本子。

元锦瑟苦笑一下，道：“找崔真君，还是再等些日子吧”，没有答应。

崔浩，扑灭了三镇的时疫后，已经做了道士，坊称崔真君。此时正在游历北疆，元锦瑟联系不上他。

不仅联系不上崔浩，在怀荒镇的谢玄青，虽然要联系是可以联系上，甚至可以通过他联系上崔浩，元锦瑟却决定不与他联系，以免令他引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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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锦瑟倒是有一样东西要送给谢玄青。

从去年开始，贾安民就开始在庄上和铁匠一起研制炼铁的炉子，想了掘地作炉为坩埚的法子，调整了多次通风的烟道形状，又用了上好的木炭做燃料，才终于把冶石，也就是铁矿石，炼成了后汉《太平经》里所说的铁“水”。

要知道，虽然知道“铁水”这一说，但其冶炼之法自汉末就已失传。司马氏有国之后，虽也仍有卅炼钢、百炼钢之类的宝刀、宝剑出世，但炼钢所用的原料却一直是杂质颇多的块炼铁。因为炉温不够，矿石不能完全熔化，造成块炼铁成蜂窝状，杂质颇多，熔点也高低不匀，所以需要将其“万锻之”。百炼成钢，也就是用炭火烧红块炼铁坯料之后，不断地捶打敲击坯料，排出气泡，烧掉杂质，不能烧掉的杂质也令其露出表面一一剔除，并将坯料敲薄，待淬火之后，又折叠起坯料，再用炭火烧红后捶打……如是数十数百次，才得到上面有着美丽花纹的所谓“百炼精钢“。

这用块炼铁制出的百炼钢，不仅形状要靠捶打，很难控制，而且极耗人工，又极为讲究火候。火大了，炭都化为火气，倒把坯材中原有的炭给烧去过多，炼成了熟铁，半生不熟的，局部过软；火小了，坯材与杂质软硬无别，难以去除杂质。

工艺繁杂，过程难以控制——这才是“百炼利器”如此珍贵的原因。”

就在这块炼铁上，贾安民他们做了文章。他们独辟蹊径，想方设法提高炉温，先把矿石炼成了上好的生铁。

生铁与钢不同，其质地非常坚硬，但是很脆，不能塑性，一般用来做犁尖，铁瓮，砝码等粗重器物。这生铁原本倒也可通过块炼铁半熔化后掺炭粉制成，只是因为块炼铁难以去除杂质，这块炼铁制成的铸铁器物，砂眼多少，全凭运气，质量难以保障。

而贾安民他们用铁水做的生铁，却与此不同。高温铁浆完全如水一般，可以流动，他们就在地上做了陶制的沟渠与沉淀池，铁水流过，杂质沉底，如是沉淀数次，等到铁水最后降温凝固时，那得来的铸铁中杂质就极少了，质地也很均匀。

这精铸生铁如今在元锦瑟庄上大显神通——庄上耕地用犁的犁尖已经全部换了，又硬又利的牛舌形，没有砂眼，不易折断，配合犍牛耕作，一牛一人一天就可以犁完两亩多的地。

不过，要将这精炼生铁炼为钢，还又大费了一番周章。

用生铁百炼成钢，确实要比块炼铁方便多了。“凡铁之有钢者，如面中有筋，濯尽柔面，则面筋乃见。”因为生铁质地均匀，只需放入火中加热到合适的火候，放入石模具中捶打，淬火之后再加热、捶打除杂，逐渐塑形就好，倒不用像块炼铁制百炼钢那样反复折叠。

当然，不管怎么说，坯料改善了，这也还是百炼，还是耗炭耗时。要是有更便捷的法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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