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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黄金瞳（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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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如机械一般的劈砍让阿喀琉斯渐渐丧失了思考能力，什么血肉、肢体，见得多了自然而然地也就麻木了，此时阿喀琉斯的身体就算不经大脑也能自动做出正确的反应，所谓杀戮倒更像人回归兽性的一种本能。如此冲击了两个来回，阿喀琉斯身旁的骑手已仅剩半数，手里的长剑也砍得卷了刃。

各种过于真实的流血画面直看得方艾头晕目眩，被整齐切断的关节、痉挛的残肢、一下一下泵血的窟窿，二十一年连超过两厘米的口子都没剌过的象牙塔花朵哪见过这个，可不想看又没办法，眼皮的开闭并不归方艾管。

狼族的反应速度远比想象中的快，仓促拉出来的阵型被两次冲溃后反而越抱越紧，此时已经有百余狼兵绕堵在了大谷口。这种距离下战马已经冲撞不开了，被刺下马必死无疑。虽然离了战马的骑士团战力会折损一半，但这时候高头大马已经成了劣势，施展不开速度只会徒劳扩大目标。

短暂判断过形式后阿喀琉斯手提长剑带头下马：“弃掉坐骑，准备步战！”

众骑士团员答应一声，纷纷翻身下马，每三两人靠在一处，准备迎受任何方向的攻击。阿喀琉斯垂下手中剑，俯身又拾起一柄狼兵惯用的钨铁砍刀，一刀一剑合作一处，驭力“水银”发动，两把利刃立时化为两注铁流融为一体，再凝合时阿喀琉斯手中已然多了一柄乱纹交错的巨剑。狼兵见状一愣却并没被唬住，相视壮胆索性一拥而上。

阿喀琉斯抡动着巨剑左右劈砍，每挥出一击心脏便坠落一下，仿佛整个人被拴在一枚铁球上扔进了海里。阿喀琉斯明显感觉到一阵难以抵挡的倦意，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自己的脚踝妄图把自己拽入深潭。

这下方艾终于开始慌了，眼看着大谷口尽是敌军且人数越聚越多，自己这边却拼一点没一点看架势马上就要集体玉碎，整盘棋输赢尚未可知反正这一小片死棋是无论如何也盘不活了。不过对于方艾而言再情势危急也不至于殃及性命，毕竟自己的虚拟肉身正窝在心理咨询室柔软舒适的椅子里，真实的肉身更是远在另个世界南极冰盖上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生命舱，有了这两颗定心丸，再大的风浪也不用担心翻船。

此时阿喀琉斯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随手重铸的大剑已经不知砍废了多少把，身边同伴的声音正一个个消失……蓦地，一股原始的力量在每一根血管中奔涌流淌，全身的血液烫得快要燃烧。那一瞬间仿佛有千万匹战马趟着血河嘶吼而来，扑面的威压几乎令心脏停跳。阿喀琉斯想喊却发不出声音、身体也似乎不再由自己支配，唯一竭尽全力能做的就是翻转手中宽阔的长剑——通过剑身的反射阿喀琉斯看到了自己的镜像，暗金色的光芒在眼底不稳定地闪烁、神情扭曲得像个魔鬼。

终于，那股炽热的力量从每一根血脉中迸发，忽然间整个世界只剩下红与黑，红色为燃烧的血，黑色为冥神纯黑的斗篷。忽然一个闪耀的轮廓出现在黑暗尽头，阿喀琉斯认出那是被自己视作梦魇的纯金的盔甲，它迈着神一样高傲雄健的步伐、张开双臂一步步朝阿喀琉斯走来，躯干与手臂连成一根金色的十字架……

灵魂强制脱离的一刻方艾甚至有点庆幸，再这么下去就算阿喀琉斯这种铁打的人也非受伤不可，要知道宿主的感官是与自己被动连接的，自己这副魂体虽然不能起控制作用但却能共享到宿主的一切感觉，视觉听觉嗅觉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而痛觉却也位列其中。

人和人的精神抵抗力可不能相提并论，这要是挨了一刀不伤着也得把自己疼死，想到这儿方艾便索性弃掉阿喀琉斯的瘦身不顾，顺势聚精会神朝着小谷口芹泽撤退的方向飘去。

再次睁开双目，阿喀琉斯看到了别样的世界。

天空、大地、颜色、形状，这些外显的东西仍保持着原样，但经由头脑折射出的内涵却不再与人类苟同。阿喀琉斯从未见过如此简单的世界，一切事物被一条鲜明的界线分成两类，一类是自己的，一类是非己的，自己的东西鼎铛玉石金块珠砾、非己的东西美轮美奂勾人魂魄……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让所有一切都扭曲了模样？哦……阿喀琉斯想起来了，是自己，自己拥抱了那副纯金的衣甲。

耳边撕心裂肺的喊杀声已经和自己毫无关联，不知为何，阿喀琉斯只想多欣赏欣赏这个世界。扭打是为了争夺某种东西、纵火是为了焚毁某种东西，然而不论是被争抢的还是被焚烧的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美好。

但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应该是我的啊，那些蝼蚁一样的家伙又在争什么？想到这里阿喀琉斯不免心生气忿，流转着金光的眼瞳在人群中闪灭，步履所过之处刀剑皆化为铁水。

有个杀红了眼的可怜人回首瞥见了似在梦游的阿喀琉斯，于是高喝一声举刀便砍。这条大刀刀背约有两指宽，倘若抡圆了剁下去仅凭一副肉身即使不被当场劈成两半也得落得个钝器击杀，怎奈这位杀心蔽眼的壮汉挑错了目标，竟直愣愣地朝着死神挥起手来。

砍刀还没等砍到实处便开始蒸发，末了再一看原本锻打得极为坚韧的刀身已经没了大半，就好像冰做的刀一下子砍在了被烧得通红的铁柱上。砍刀大汉看傻了眼，下一秒便两眼一翻飞出去老远。弥留之际砍刀大汉回忆起了自己的死法，对方好像用指头在自己的护心镜上……弹了一下？开什么玩笑，那可是铜铸的硬家伙啊！怎么会——砍刀大汉还想解释，地府判官却已经收了笔。

阿喀琉斯挥手抖掉中指上沾着的铜水，继续在战场上漫步。

从他人的眼里看到了恐惧，阿喀琉斯四下张望，旋即意识到那些人在看着自己。阿喀琉斯感觉自己的躯体已经有一半脱离了精神的管制，就像在梦里一样受着某种本能似的东西驱使，阿喀琉斯忽然想起来自己不再是人而是尊敬与恐惧的化身，自己不该浪费时间在这种地方，自己本应该傲立于黎明与暗夜的分界处，张开双臂接纳世人的跪伏和敬畏。

山谷中所有人已经注意到了那双散放着光芒的黄金瞳、半神半魔的存在，但仅仅是这样还不至于让人惊惶到停下手中劈砍的动作，无知无畏的人们只是分出一点眼角余光在心里留了个印象，回过神来仍旧把眼下肉体凡胎的敌人视作第一威胁。

神一样的恶魔觉得自己遭到了凡人的忽视，于是心生芥蒂。

阿喀琉斯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又迅速湮灭在桀骜的洪潮。对金元素的感知力已不知被放大了多少倍，山谷中的一切金属，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皆在驭力所能影响的范围内。阿喀琉斯回忆起自己六岁时第一次用意念令汤匙偏转，当时心情激动得像误入了童话世界的水晶门，然而当那种力量扩大了千百倍以后心境反而开始淡然，简直理所应当、妙不可言。阿喀琉斯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五指轻轻一攥——

盔甲、刀剑，感知内的一切金属在同一瞬间流体化又在下一瞬间重塑，银蛇般扭曲的金属片刃无差别地切割着周围的肉体，敌人、伙伴，前一秒还声嘶力竭的喊杀声此刻尽数化作哀嚎，那是远超死亡的痛苦、远超战争的残酷。

行至小谷口的芹泽蓦然回首，只见众人皆倒唯有一人独立与刀剑丛中，金黄的眼瞳如巨龙般冷血可怖。芹泽勒住缰绳想折返回去，然而胯下的战马却像丢了魂似的舍命狂奔，尚存的一丝理性告诉芹泽别回头，否则就会像那些哀嚎的可怜人一样溺于血河。

附在芹泽身上的方艾早被吓得魂飞魄散，与那双黄金瞳对视的一瞬间大脑便成了一片空白。这回方艾算是彻底见识到了方舟世界的战争形态，高等级的天启简直强得像怪物，难以想象如此悬殊的血统差距要靠什么才能弥补，自己这种羊排骨就算扛着火箭筒上去了估计也只有被秒杀的份。

跑吧，快跑，此时水瓶谷在方艾眼里已经等于是人间地狱，果然喊打喊杀的还是不适合自己，再遇上这种事自己绝对不会再跟来，方舟里的命虽然不是真的但毕竟也只有一次，所以遇到危险了还是能跑多远跑多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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