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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骤断。
次日,边境快马加鞭送来密报:终南山一处荒寺中,发现一名枯瘦僧人,终日抄写《史记》百遍,手指磨出血痕仍不停歇。寺中老僧称,此人三年前来投,自称“罪人”,不愿受戒,只求以笔赎罪。近日精神恍惚,常喃喃自语:“我不是皇帝了……我是李琰……我是弑兄者……但我也是李守仁的儿子……”
苏婉儿读完禀报,久久无言。她取出珍藏多年的一幅旧画??那是宁平亲手绘制的《九州风物图》,曾在大火中烧去一角,又被她一针一线用忆莲丝线补全。她抚摸画中终南山的位置,轻声道:“你终于回来了。”
她提笔修书一封,遣人送往终南:
>“若君真心悔悟,不必再抄千遍《史记》。
>只需写下你所知的一切真相??
>谁下令焚书?谁制造冤案?谁篡改宗谱?谁灭口忠臣?
>写下来,交给天下人读。
>那才是真正的忏悔。”
半月后,使者归来,带回厚厚一叠手稿,标题赫然《罪录》。翻开第一页,便是周厉亲笔:
>“永昌七年冬,朕命影卫潜入国子监,毒杀兄长太子李昭。伪称暴病,葬于乱坟岗。其妻女贬为官婢,后皆投井自尽……”
后续百余页,详述十年来所有隐秘暴行,包括“洗魂咒”术士名单、地藏碑镇压之法、三千死士培训地点……末尾写道:
>“我曾以为,权力能战胜时间。
>可我错了。
>时间带走一切,唯独带不走记忆。
>它像种子,埋得越深,破土时越不可阻挡。
>我毁了那么多书,杀了那么多人,
>可今天我才明白??
>你们记得的,才是历史;
>我写的,只是谎言。”
此书一经公开,举国哗然。新帝启明含泪下诏,追封李昭为“明懿太子”,为其平反昭雪;同时设立“罪鉴司”,专查历代冤案,不论年代久远,皆须还魂昭告。
与此同时,苏婉儿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事??她亲自前往终南山,探望已成废人的周厉。
山道崎岖,雪覆松枝。她在一间茅屋前停下脚步。门开处,一个佝偻身影立于光影交界,须发皆白,面容枯槁,唯有双眼尚存一丝清明。
“你来了。”他声音微弱。
“我来了。”苏婉儿平静道,“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审判。我只是想问你一句:你还记得宁平吗?”
周厉身体一震,缓缓跪下。
“我记得……他是我唯一怕过的人。”他低声说,“因为他不怕我。他说,真正的力量不在刀剑,而在人心。我当时不信,现在信了。”
苏婉儿望着他,忽然笑了:“你知道吗?他在信里说过一句话??‘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是你无法消灭的记忆。’”
周厉伏地痛哭,老泪纵横。
她转身离去,未再多言。身后茅屋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释然,又像是解脱。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这一年清明,苏婉儿重返长安旧宅遗址。昔日庭院已成荒园,唯有一株老梅依旧挺立,枝干虬曲,花繁似锦。她在树下掘土三尺,取出一只陶罐??那是十年前埋下的“时光匣”,内藏宁平生前最爱的诗集、她写给他的信、一片干枯的忆莲,以及一块海心镜碎片。
她打开诗集,扉页上宁平的字迹依旧清晰:
>“纵使千秋湮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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