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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敲山震虎（第1页）

“景澈兄，关于接下来对付妖教的策略，我也有一些浅薄的想法，还请你参详一二。”

叶庆时年三十二岁，在靖安司现有九位掌令中年纪最轻，他能得到韩佥的赏识坐稳江苏掌令一职，靠的当然不是一味溜须拍马。

...

春风又至，桃林如海。十年过去，那株曾见证沈砚之授书少年的桃树已亭亭如盖，枝干虬劲，春来依旧满树粉霞。村中孩童仍日日聚于树下诵读旧谣，歌声清越，随风飘散在湖光山色之间。

苏婉清已近百岁，白发如雪，脊背微驼，却仍每日拄杖来此。她不再说话多，只是静静地坐在石凳上，听孩子们念：“相国在上，风清月朗……”每至这句，她便闭目微笑，仿佛那人还坐在案前执笔，墨香氤氲，茶烟袅袅。

这一日，天光澄澈，远山含黛。忽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处，一队轻骑疾驰而来，为首者身着紫袍玉带，头戴冕旒，竟是当今天子亲临。百姓惊愕跪伏，不敢仰视。新帝翻身下马，步行至苏婉清面前，双膝触地，叩首三拜。

“孙儿叩见祖母。”他声音哽咽。

苏婉清缓缓睁眼，望着眼前这位执掌天下、眉宇间依稀透出当年先帝影子的帝王，轻轻叹了口气：“你来了。”

“孙儿不孝，多年未能亲奉汤药。”皇帝伏地道，“今日冒昧前来，只为一事??北疆再乱，敌酋勾结流寇，攻陷三城，百姓流离。朝议纷争，或主战，或主和，六部难决。孙儿夜不能寐，翻遍先贤奏对，终觉无解。唯忆起先生遗训：‘查仓廪可知存粮，观刑狱可知民心……’遂一一查验，果然??”

他顿了顿，眼中泛泪：“江南十二仓尚实，漕运未断；科举三年一试，寒门子弟登第者众；律令司昨日报来，又有两名贪官伏法。孙儿这才明白，先生所立之制，至今未堕。可人心惶惶，民间已有传言，说唯有沈相复生，方可救世。”

苏婉清沉默良久，抬手轻抚他的头顶，如同抚过幼年时那个躲在她裙裾后怯生生偷看沈砚之的小皇子。

“孩子，”她声音轻缓，却字字清晰，“他从未复生，也从不曾离去。”

皇帝抬头，怔然。

“你以为他是谁？”她望向桃林深处，“是一个穿蟒袍、握权柄的人吗？不是。他是一个念头，一种规矩，一份百姓心中信得过的公道。只要这世上还有人种田不被夺地，读书不受阻挠，打官司不必行贿，那么他就活着。”

风吹过，花瓣簌簌落下，沾在皇帝肩头。

“你要做的，不是找他回来。”苏婉清低声道，“而是让自己成为他。”

皇帝浑身一震，似有所悟。

回京之后，他召集群臣于文华殿，命人将《治要录》全文誊抄百遍，分送各州县学宫，并亲书批注：“此非一人之言，乃万民之基。”又下令重修律令司衙署，在门前立碑，刻沈砚之所言：“法行于一时，而立于万世者，谓之制度。”

与此同时，前线军报频传。敌军虽势大，然因朝廷调度有序，粮草按时抵边，将士用命。更奇者，各地乡绅自发捐资募勇，护路保驿，竟无一处延误军需。浙东县令阿禾亦率民夫五百，星夜兼程运送稻米三千石至前线大营。将军开仓验粮，见每一袋皆标注产地、责任人姓名、出库日期，井然有序，不禁叹曰：“此真‘小沈公’也！”

战事持续八月，终以敌酋败逃告终。凯旋之日，皇帝未设宴庆功，反亲赴大理寺，提审一名被俘的叛军首领。

那人披枷带锁，跪于阶下，原是朔州旧部，曾追随沈澈起兵。

“你说你为‘正统’而战？”皇帝问。

“是。”那人昂首，“先帝次子血脉无疑，却被贬为庶人，幽囚终生。此非大冤？”

“那你可知，靖安侯晚年如何度日？”

“闻说他闭门读书，不问政事，唯每年清明必赴冷宫旧址焚香祭母。”

皇帝起身，从案上取来一卷黄绢：“这是他在临终前三日写下的遗书，朕今日才敢示人。”

他展开宣读：

>“吾一生执念，以为血统即正义，皇位即归属。然历经牢狱、冷眼、孤寂，方知天下非一家之私产。今上守法度，恤民情，十年太平，百姓安居。若因我一身之冤，动摇社稷，使万民生灵涂炭，则我罪莫大焉。愿以此身谢天下，不求昭雪，但求安宁。”

殿内寂静无声。

良久，那叛将伏地痛哭：“我等愚昧，只知尊卑贵贱，不知治乱根本。今日始知，所谓正统，不在龙椅之上，而在百姓口中一句公道话！”

皇帝扶他起身，赦其死罪，贬为戍卒，命其亲赴边关修筑长城三年。临行前，赐酒一杯，题曰：“以力护国者勇，以理服人者仁。”

自此，朝野风气渐变。官员不再争宠媚上，转而竞相考核政绩。户部每月公布各州赋税征收、灾荒赈济情况，百姓可自行查阅。御史台设立“直诉箱”，凡有冤屈者，无论身份高低，皆可投书申告。更有奇者，江南某县发生水患，县令未及时上报，反封锁消息。结果不过五日，京城便有报纸刊出详情，附图影绘灾民破屋、孩童饿殍，舆论哗然。皇帝震怒，当即罢免该县令，并下诏全国：“瞒报即欺君，欺君即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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