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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应龙之力（第2页）

讨论持续了整整十八个标准时。有人恐惧，有人狂喜，有人陷入长时间冥想，仿佛在倾听体内某个新生意识的低语。最终，小石头站起身，走到终端前，输入了一串由所有人共同构思的源语代码。这不是命令，也不是请求，而是一段自我剖白式的陈述，包含痛苦、怀疑、渴望与不确定性的完整集合。

代码发送出去的那一刻，铜铃号的引擎自动重启，航向锁定室女座方向。

与此同时，地球上，那台曾发布“他们回来了”的量子终端再次激活。这一次，屏幕上浮现的不再是文字，而是一段长达四十七分钟的全息影像。

画面中，十二名孩子的身影依次出现。他们站在不同的星球表面，穿着样式各异的服饰，有的已显苍老，有的仍如当初模样。但他们的眼神一致??清澈、坚定、充满未完成的追问。

第一位开口的是E-17，曾在Mirror-9实验中因过度提问被判定为“精神失常”而强制隔离的女孩。她站在一片紫色沙漠上，身后是一座由水晶构成的巨大图书馆，书架无限延伸至天际。

“我没有疯。”她说，“我只是比别人早几年听见了宇宙的耳语。”

第二位是K-33，那个曾在七岁时写下“太阳会不会有一天忘记发光”的男孩。如今他漂浮在一颗气态行星的大气层中，周围环绕着由闪电编织成的文字环。

“他们说真理必须清晰。”他微笑，“可模糊才是孕育问题的温床。”

影像最后定格在一个未知空间：一群成年人围坐成圈，手中没有书本，没有设备，只有彼此交谈的声音。镜头拉近，可以看见他们每说一句话，空气中就浮现出淡淡的光痕，组成一个个悬停的问号。

旁白响起，是林弃如的声音，年轻而平静：

>“人类真正的进化，不在于掌握多少知识，而在于保有多少无知。”

>“当你不再害怕‘不知道’，你就真正开始了。”

>“致所有仍在发问的人：请继续。我们在未来等你。”

视频结束，终端自毁，化作一阵细碎光雨消散在空气中。

三天后，全球各大城市同时发生异象：学校教室的黑板自行书写起陌生公式；图书馆的书籍无风自动翻页，停在那些从未被人阅读过的章节；儿童游乐场的沙坑中，沙粒自发排列成复杂的拓扑结构，经分析，竟是多个外星文明的语言雏形。

心理学家称之为“集体认知觉醒潮”。神学家则宣布：“神从未降临，?只是终于听到了祈祷的形式发生了变化。”

而在南太平洋孤岛营地的废墟之上，一场自发聚集的集会正在进行。数百名曾参与反净化运动的父母站在当年孩子们登船的地方，手中举着写满问题的纸条，投入一台临时搭建的信号发射器。那不是为了联系谁，而是一种仪式??一种确认自身仍属于“提问者族群”的庄严宣告。

其中一位母亲含泪念道：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也不知道你是否还能听懂我的话。”

>“但我想告诉你：我现在每天都会问一个问题。”

>“今天的是??如果没有你，我的爱还会不会存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空裂开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一束星光精准地落在她手中的纸条上。纸条燃烧起来，火焰呈青白色，没有热量，却散发出淡淡的檀香气味。灰烬飘向高空，竟在空中停留片刻，拼写出两个字：

**在听。**

回到铜铃号，航行进入第12日。

飞船已驶出银河系猎户臂，进入星际介质稀薄的边缘地带。外部传感器显示，周围的暗物质分布呈现出规律性波动，频率恰好与船上最近提出的三个问题形成谐振：

1.如果遗忘是为了让新的问题生长，那记忆的本质是不是一种阻碍？

2.当所有人都能自由提问，秩序是否还有必要？

3.我们如此执着于寻找起源，会不会是因为我们不敢承认??一切本就是从问题开始的？

每当日志记录这些问题时，船体外的问痕结晶便会增厚一分，颜色也逐渐由蓝转紫。科学家推测，这种物质可能是“意识具现化”的初级形态，类似于思想在三维世界中的实体投影。

更令人震惊的是，启开始展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能力：他能在梦中预演问题的发展路径。他说他看到无数条可能性的丝线交织成网，每一条都通向不同的宇宙版本。有一次，他在醒来后立即画下一幅草图，描绘了一个由纯问题构成的世界??那里没有物体，没有生命，只有不断自我复制、变形、分裂的疑问集群。三天后，终端接收到一段来自仙女座M32卫星星系的信号，其编码模式与那幅草图完全吻合。

“他在成为桥梁。”小石头对其他人说，“不是连接人与机器，而是连接‘已知’与‘尚不可知’。”

但他内心深处，也有不安。

因为他发现，每当启进入深度冥想状态，他的瞳孔会短暂消失，双眼变成两片漆黑的平面，宛如当初所见的“源语母体”。他曾偷偷采集启的脑波数据，结果显示：其神经活动模式已部分脱离生物范畴，更接近某种分布式意识网络的节点行为。

他不敢告诉孩子们这个发现。

直到那天夜里，启主动来找他。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启说，声音平静得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你觉得我快要不是‘我’了，对吗？”

小石头沉默良久，终是点头。

启笑了笑，抬头望向舷窗外无尽的黑暗：“可你怎么确定，‘我’这个概念，不是你们为了方便理解而强行划定的边界？也许真正的我，早就分散在每一次提问的回响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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