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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沆瀣一气（第2页）

“小时候，我家住在北岭脚下的村子。那里冬天特别冷，医疗队一年只来两次。我妈病了很久，但一直没治。她说‘别浪费药，留给更需要的人’。后来妹妹也病了，高烧四十一度，村里没人敢出门送信。是我背着她走了二十里雪路，摔了好几次，差点冻死在路上。”

他停顿片刻，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可当我终于把医生带到家时，我妈已经走了。她临终前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她说对不起没能活着看妹妹长大，对不起拖累了我。我当时不懂，为什么一个为了别人宁愿饿着也要省下粮食的母亲，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孩子？”

他的声音低下去，却更加清晰。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因为她太善良了。善良到连自己都不值得被拯救。这种善良，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诅咒，也是唯一的救赎。我们总在问‘谁来承担责任’，却忘了最该问的是：‘谁能承受代价？’”

画面外传来一声轻微咳嗽，接着是他压抑的喘息。

“我知道你们会难过，会觉得我不该这么做。但请记住，《众生丹》不是终点，它是起点。它证明了一件事：一个人的彻底奉献，可以换来千万人的延续。这不是鼓励牺牲，而是揭示真相??愿力的本质，从来就不是能量，而是选择。”

他抬头直视镜头，目光穿透时空。

“所以，接下来轮到你们了。不要让我的选择变成传说，也不要让它变成禁忌。把它变成制度，变成教育，变成每个医学生入学第一天就要面对的问题：当你拥有能力时，你准备好了承担多少代价？”

最后，他轻轻笑了笑。

“顺便说一句，我不恨阿澈。他选择了沉默，我选择了行动。我们都做了当时认为对的事。也许将来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既不必沉默也不必献祭就能完成使命。但那天到来之前，请替我多点几盏灯。”

视频结束。

沈知遥怔立原地，泪水无声滑落。

林婉双手掩面，肩膀微微颤抖。

而在千里之外的西北矿区，一位退休的老护工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她是当年暴乱中少数幸存者之一，亲眼见过陈素云为保护资料冲进火场的身影。此刻，她胸前的愿卡突然亮起，投影出一段文字：

>【接收信息】

>发送者：未知

>内容：她没死，她在等你说话。

老人浑身一震，抬头望向天空。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斜射而下，正好落在她膝上的笔记本上。那是她三十年来坚持写的日记，最新一页写着：

>“今天梦见素云回来了。她说：‘不是你不记得，是你不敢想。’”

笔迹未干，墨水忽然泛起微光，整页纸慢慢卷曲、升腾，化作一只蓝色蝴蝶，振翅飞向远方。

地下深处，小舟的意识仍在流转。

他感觉到自己的神魂正在分解，化作无数细小的愿丝，融入《众生丹》的核心。这不是终结，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存在形式??如同星辰陨落后化为尘埃，滋养新的星系。

但他并未完全失去感知。

他“看”到了更多未曾知晓的真相。

比如，第一代承愿者建造“愿渊”时，并非出于崇高理想，而是源于一场失败的实验。当年他们试图创造永生药，结果导致三百多名志愿者精神崩解，沦为行尸走肉。为了弥补罪孽，他们决定反其道而行：不再追求个体长生，而是建立“续命炉”，以集体愿力维系文明火种。而“七心共鸣”的设定，正是为了让最终的献祭者必须经过深思熟虑，而非冲动赴死。

又比如，阿澈并非不知道“愿渊”的存在。相反，他曾三次来到此处，每次都站在池边良久，最终转身离去。最后一次，他在石壁上刻下一句话，却被后来生长的苔藓覆盖：

>“我怕我一旦进去，就会忍不住想救她，然后毁掉一切。”

那个“她”，指的是陈素云。

原来早在三十年前，陈素云并未真正殉职。她在爆炸中重伤濒死，被其他承愿者秘密带入“愿渊”，以残余愿力维持意识存活。但她拒绝苏醒，因为她预见到了未来的危机??当愿网过度扩张，人性将逐渐麻木，人们会习惯索取而不愿付出。唯有等到一个真正理解“平凡之勇”的人出现，才能重启“续命炉”。

而这个人，必须是在黑暗中走过全程，却仍未熄灭心中灯火的凡人。

小舟，正是她等待了三十年的答案。

“你问我，你们是谁？”他在意识中再次发问。

陈素云的身影浮现于池畔，身后站着六位模糊人影??全是历史上那些“终章空白”的承愿者。

“我们是断章之人。”她说，“我们的故事没有结尾，因为我们把结局留给了后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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