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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物是人非（第1页）

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

曦凰三年的下半年。

果然不出崔浩所料，通好信送到南朝，萧渊明交换桓景的消息一放，那桓景一眨眼儿就反得个稀里哗啦。八月自寿阳起兵八千，经过采石、孤孰、慈湖……一路势如破竹，裹挟沿途人口，十月杀到丹阳就已经聚起了数万叛军。

南朝平北将军萧正德与桓景早有勾连，打开宣阳门迎了叛军就进了都城健康，大都督柳仲礼与桓景叛军沿秦淮河南北各设栏栅，展开了台城攻守的拉锯战。

趁着南朝江陵、湘州、雍州各路援军调动，奔向健康勤王，北朝大院君宇文宏就调集军队兵分两路压向了汉东和剑北。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这一边南朝那百姓涂炭，哭爹喊娘；那一边女皇帝留守关中，政通人和，百业兴旺。

于朝政，元锦瑟其实什么大的举动也没有，她可用不着新官上任三把火做出什么政绩给谁来看，只不过是让尚书省所领六部把这几年的记录账册轮番送到门下省，令几位精通算学的大儒摆算筹慢慢细细核对罢了。

这么一条短短的诏令下去，两个月内，户部和工部的库房就接连失火了三次。

元锦瑟倒也也不追究那失火，只是让门下省继续核对，她自己呢，该上朝上朝，该带娃带娃——唉，宇文宏不在京中，茹茹婚使也回了国，令她的脸色都红润了许多，身量也舒展圆润了不少。

不过，她眼圈下的青影到了腊月里也还没消褪干净。

两位公主和太子宇文元魁身体都很强健，除了宇文元魁随了他阿娘的性子淘气闹腾之外，倒也都没有什么麻烦，都健健康康地茁壮成长。

可是，元锦瑟亲自帮茑贵人尉迟凰接生的这位二皇子宇文元彪可就不那么省心了。彪者，金猫也，猛兽。可这娃生下来一点儿也不像金猫，倒像只褪了皮的小狸猫，细胳膊细腿儿细嗓门儿。先天不足的娃娃怎么着也舒服不了，动不动就噫噫噫地哭个不停。

娃不舒服，带他的大人可就闹心了。

这娃落地先是吃不动乳母的奶，动不动还全身发青，哭不出声要厥过去。元锦瑟只能拿那小奶壶配了最细的奶嘴儿亲自一口一口地喂。他身子小，肚子浅，一次也吃不了几勺的奶量，没有半个时辰又饿得嘤嘤直叫唤。元锦瑟只得把他拿巾子裹在怀里，半个时辰喂他一次，没日没夜地贴身喂了一个多月，这孩子这才能安安生生地吃下一小壶奶，睡上两个时辰的整觉。

秋意刚浓，寒霜上来的时候，这孩子又得了哮喘，一着凉就喘得上不来气，偏偏炭气重了吧，又也要憋得上不来气。是冷也不好，热也不好，得，又拿巾子贴身裹在怀里养了俩月。

累得受不了的时候，元锦瑟真的一度有意把这孩子放回生母尉迟氏身边养育。可是，就算她不防备尉迟氏吧，奈何尉迟氏也真的没有这个本事——茑贵人尉迟氏自从生下二皇子之后，就一直卧病不起，人参、当归、黄芩、鹿茸……内库里的存货不说，光是前几个月刘昉贿赂上官碗碗的名贵药材就全都跟水泼似的要来服了下去。就是这样，茑贵人到了腊月里也才勉强算是大好了，每天可以下地走动半个时辰罢了。

这个孩子难养，连邸第里经验丰富的乳母们都说：要不是圣上造了那特殊的小奶壶，又这么没日没夜地贴身看护，就是她们一起养这孩子只怕他也养活不过三个月去。

好在，到了腊月里，邸第里的孩子总算是连最最幼弱的宇文元彪也能乖乖躺在小摇篮里伸手抓布老虎玩儿了。

元锦瑟也终于可以微服出宫逛一趟街了。

还是那辆油壁小马车，还是腊月里拥挤的东市街道。元锦瑟轻轻撩起车帘的一条缝，看着那熙熙攘攘的年前景象，不禁有些感慨。

上一次她这样逛街，还是……开皇十二年，她母亲昭烈圣皇后国丧三个月，她还没有除服，她阿爷文皇帝还在，听了那老道的鬼话，下旨让她日日逛街。

那一天，吃了炒豌豆，让谢玄青去查铁锅，后来却发现铁锅出自她自己庄上。

那一天，看了张天师拿那带机关的壶子倒酒骗人，有趣得很。

那一天，听说修河的民夫没有衣食，她拿内库钱收了城中为她母亲穿过的孝服，煮染了发给民夫，结果被阿爷叫去打了板子

……

那时候，她的华年还能时时跟在身边，还进谏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她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华年了，只有庄上不时传来消息。

说孩子们——当然包括阿宝——都好，都长高了学了本事。

又说华年与李考吵架，李考不愿教女娃识字，华年拿鞭子抽了他一顿，他只好肯了，哈哈。

还说庄上一群小伙儿见天儿夜里扒华年的墙头，李考在墙头抹了一圈小娃尿介子上刮下来的稀屎，摔了那些家伙一个稀脏烂臭，自己呢，又叫华年拿鞭子抽了一顿，哈哈哈哈。

想着这些事情，元锦瑟嘴角有了久违的笑意。

却听到外边传来锣鼓和歌唱的声音。

元锦瑟挑开帘缝悄悄往外张望。原来是一群人围拢成一堆，正听两个艺人在演踏谣娘戏。

这踏谣娘是关内河朔地区这两年新兴的一种歌舞戏，比那前朝就开始流行的参军戏多唱少说，演戏的有男女两个角色，有时女角也是男子扮演，有时女角就是女子扮演。两人连唱带演，演的多是一些有情有趣的生活琐事。

据张丰儿传来消息，今年这戏一传到长安就特别流行。元锦瑟久居深宫，也是第一遭看见，不免叫停了车，倚在帘后细细听来。

却只听那穿红挂绿的男女甩着帕子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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