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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种马非马（第2页）

说来说去，椒贵人独孤霓凰依旧是最棒的。

她如今月份大了，身子沉重，乳胀腹高。秋千架也不能玩了，小皮鞭耍起来她也怕闪了腰了，他的行事也不能粗鲁了，怕出了问题了。唉，其实也挺是无趣的。

但是，霓凰她毕竟还是最最知情识趣的。知道他累了，常为他焚香抚琴，助他安眠。圣上为了安全，许她带来的奴婢自行在紫微殿边上搭了小厨房，为她小灶饮食。她又挺着大肚子亲自下厨洗手作羹汤，服侍他用饭。

因此，本来宇文宏这一月之中就已经有八天是分到独孤霓凰独居的紫微殿中，如今其中倒有五六天就是这么喝汤、焚香、听琴、睡觉，安安稳稳地过去的。

唉，日子久了，竟在这紫微殿中有了点儿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滋味了。

至于那最年幼最尊贵的茹茹公主呢，唉，不提也罢！小半年了，这小孩子独自住在归真院里自己带来的毡房里，依旧一句汉语也不肯说。每日里只是在宫中打鸡吓狗，纵马横行。圣上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对她万分溺爱，什么都随着她的性子。

自从宇文宏发现她拿她那打猎的弓箭在归真院门后偷偷瞄准过自己之后，她的弓箭就被没收了。可是没过几天，她就拆了归真院的窗棂，做了弹弓和弹丸，照样在归真院门后用弹弓瞄他大院君宇文宏。气得他命人把归真院的窗棂全部拆掉了——反正你也只住毡房，不住屋里不是吗？

原本她年纪幼小，性格倔强，虽然长得不是中原主流的审美，倒也还挺新鲜刺激。不过，宇文宏因为这几个月夜夜笙歌，体力消耗过大，等轮到茹茹公主这里时，也再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玩他那些闺房把戏了。因此，如今他只是为了子嗣，例行公事，也不过夜，这样，近来他与这茹茹公主倒也终于相安无事了。

——这大概也就是女皇元锦瑟弄来这些莺莺燕燕的打算吧？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近来，这个幼小的茹茹公主还是受孕了。

女皇本人，知道这个消息，叹了口气，“难道真的是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吗？”

还能怎么办？下令传召让上次救了她性命的升平坊挂牌钱稳婆每旬来给茑贵人、蒲贵人，还有茹茹公主诊视调养。

至于独孤霓凰，她进宫时独孤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不仅之前生过一胎了，而且自己就带了稳婆来。元锦瑟也乐得不沾手，一切听凭她自己安排。

而元锦瑟她本人，最近在忙一件重要的事。

她让蒲贵人萧氏与苕贵人卢氏陪她读那无聊的《切韵》，原本是要找个由头保护这两个她比较欣赏的女子的。但是，听萧、卢两人讲解了此书背后的原理之后，她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这回，她真正地在仔细研读这本注音字典了。

《切韵》，将许许多多的汉字按照读音排列，先是按照四声排列分为平、上、去、入四部，然后在下面分了许多相押的韵，各个韵下面又按更细的读音分了许多小韵，小韵下面又以圆圈将同音的字隔开，用反切注音，简单注明意思。

例如，她的这个“元”姓，《切韵》之中属于平声、元韵、元小韵，愚𡋡切。取“愚”字前半开始的口型，取“𡋡”后半的口型，合二为一，发出来的就是“元”这个字的读音。

拿到一本《切韵》，若是知道一个字怎么说，却不知道那字该怎么写，就分析那声音，看它是四声中的哪个声，又跟下面的哪个韵相押，然后就翻到那个韵的那一页，去找那个合适的小韵，再到小韵下面去找读音和意思都合适的字。

可是，如果这个人看到一个字不知道它该怎么说也不知道它的意思，那就不能查《切韵》了，而是应该依照字形，按照部首来查后汉许慎的《说文解字》。只是，虽然《说文解字》也有注音，但是几百年来事移音异，反切古旧，常常切不出合适的读音，令人懊恼。

现在，元锦瑟想要修订这本《切韵》，按照《说文解字》的部首给它做个索引，并且统一书里的反切用字，除去那些冷僻的“𡋡”这样的字，而改用简单而统一的上字和下字。这样，按读音可以查形、义，按部首又可以查音、义。有了这本书，识得几百个字的人就可以用这本书来学习更多的字了，也不用花钱再请先生了。

不过，这个想法在当下其实是有些可笑的。没有别的，现在的书都是抄的，这么一本皇皇巨著，抄一遍要多少人工，多少价钿。卖得起一本《切韵》的人，还没有钱请个先生慢慢教会自己识字吗？

但是，这个看似可笑的想法，如果加上了她最近的一个新的发现，就不那么可笑了。

她从张丰儿进献上来的民间用来说佛经的变文本子里知道了一个新的技术：如同刻印一样，在木板子上刻出图画和文字，然后以墨涂抹，再覆盖上纸张，可以像盖印一样得到许多同样的图文。

她觉得，这是一项非常好的技术，好好发展，对于文治大大有益。

如果能够将这新的《切韵》大量印刷，价钱肯定就会便宜下来，普通的只识几个字的百姓也能买本《切韵》回家自己学习识字了。

如此，假以时日，本朝将会成为天下识字之人最多的国度。这么多识字的人，能工巧匠、贩夫走卒，甚至是稳婆、老鸨，都能将她们的知识和技能写在纸上，传于后世。这么多人的智慧和本领，互相交流，日益精进，必定会让人们的生活更加便捷舒适的。

更何况，她可不想再收集字帖了……张丰儿已经把世面上的字帖送了个遍，要是再送重复的字帖来，宇文宏和中书省恐怕也是要起疑心了。

而“作诗”呢？唉，“弓长裕”的诗集要是再送来一册，只怕长安市上也难免有人开始打听这位大诗人是什么来路了。

要是这新版《切韵》在世面上流通起来，那可就好办了。这本字典无字不收，还怕没有要找的字吗？又有反切，又有编目，不管是以密码表示字韵也好，还是以密码表示反切也好，总归是比那字帖加宫花的组合要稳当多了。

甚至……还可以多重编码，以两套密码分别表示反切上字和下字在书中的位置，然后只有拿到两套密码，同时知道两套密码的编码规则，还要拿到那本合适的《切韵》，才能够破解出密码的内容……

曦凰三年二月，女皇元锦瑟下诏门下省抽调待诏承奉、儒林、文林诸郎中精通小学者，与门下省原有诸书法、文字大家一同修订《切韵》。

并诏工部与兴善寺僧人共同研制改进变文所用板印之术。

大院君附议——圣上她们小姑娘家爱玩编字典，就让她玩吧，不妨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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