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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第1页）

按惯例，这是退朝的前奏，朝臣沉默稍瞬便可宣布退朝。直隶总督方观承出班奏道：&ldo;皇上，臣有奏本急呈。&rdo;

乾隆坐直身子：&ldo;呈上来。&rdo;

李世仆从方观承手中接过奏本，拾级上须弥座，呈给皇上。乾隆端起碧玉碗喝了一口参茶，醒了醒浑沌的脑子，不动声色打开奏本，略微扫几眼，急忙拿起英吉利夷目洪瑞的诉状看。杨应琚和其他大臣一道，微微抬头观察皇上的表情，只见皇上的眉头渐渐蹙起，倦怠的尊容骤然布满惊愕。

乾隆怒目而视，声音如洪钟在龙廷震荡：&ldo;朕的天下怎会发生这种事情？无法无天！无法无天！&rdo;乾隆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他愤怒地用镇纸敲打着龙案。众臣纷纷低垂着脑袋，惶恐不安，不知皇上为何事龙颜大怒。

&ldo;广东口岸还是不是朕的天下？横征暴敛，目无纲纪！陋规杂费竟远远多于朝廷所定的关税额度！海关及行商竟如此胡作非为！&rdo;

朝臣中，杨应琚的反应最敏感，两年前他还在广东任职，和粤海关监督李永标交往过密，多次插手十三行事务。在闽浙总督任上，他一味护着广东口岸，生怕李侍尧告发他掏空广东藩库。要命的是他的侄子杨小七还在黄埔做税胥，成为李侍尧随时参他的一张牌。杨应琚越想越害怕，浑身剧烈地颤栗起来。

乾隆注意到身材瘦长的杨应琚，猛喝一声：&ldo;杨应琚！&rdo;

杨应琚身子一震，慌忙跪在中轴的空道上，俯首叩头：&ldo;臣失察，臣有罪，臣该死，臣当诛！&rdo;

乾隆一脸肃穆：&ldo;现在还没到叫你死的时候。你站起来，念念西夷贡商给朕的诉状。&rdo;

杨应琚原本就有些佝偻的身躯弓得像虾公，他从李世仆手中接过洪瑞的状纸，嘴唇哆嗦着念道：&ldo;尊敬的至高无上的天朝大皇帝陛下：本商乃英吉利东印度公班衙四品贸易官洪瑞，首先请恩准本商恭祝陛下万寿无疆……&rdo;

乾隆打断杨应琚的话：&ldo;挑重要的念，言简意明地讲。&rdo;

杨应琚身子又是一颤：&ldo;嗻。洪瑞的状纸，要点有这么几条：一、粤海关监督李永标纵其家人、胥丁敲诈外商，随意加税，更有陋规杂费，索之无名，且年年倍加，稍不遂意，百般刁难，鸣申无门；二、按大清税法，外商贡船的随带自用酒食物品免征关税，而粤海关执法违法，像红酒、奶酪、麦粉、果酱，甚至餐具手纸等物，都课以苛捐杂税；三、广州滋元行东主离光华离兆奎父子欠本商经手的东印度公班衙货款本利老鹰番银六万元，广东官员、官商阻止本商进十三行讨债，亦不收本商递交的诉状，所谓离光华病逝、离兆奎病居福建晋江老家，疑为讹诈；四、官商勾结，十三行保商行商，欺行霸市，垄断价格，怠慢外商，欺夷惧官……&rdo;

&ldo;好啦，就念这几条。&rdo;乾隆插话道，&ldo;洪瑞的状纸，有事例有数据。杨应琚，你督抚广东多年，关于朝贡通商的奏章有几十本，怎么从未见你提起？&rdo;

杨应琚脸如土色，跪下战战兢兢道：&ldo;奴才实不知情，罪该万死。&rdo;

乾隆语气稍缓和：&ldo;又是实不知情，又是罪该万死，我看你是个糊涂官。起来吧，你还是按原定安排启程。&rdo;

&ldo;谢皇上赦免。&rdo;

&ldo;朕没说赦免你。朕要派专案特使赴粤调查，如果案情牵扯到你，你脱不了干系！&rdo;

杨应琚胆战心惊，勾着脑袋，把惊恐万状的脸深藏在顶戴下面。乾隆的目光在朝臣中徜徉，最后停落在朝铨身上。退朝后，李世仆告之朝铨，皇上要单独召见他。

朝铨为满洲正红旗人，父亲瑞伦生性耿直，做到老还是个七品笔帖式。朝铨无父荫关照，从小发愤苦读，戊辰年抡才大典金榜题名，二甲赐进士出身进户部任七品主事。他传承了父亲耿直的性格，做事又不像父亲那么死板。乾隆二十二年，户部与都察院联合调查通州仓大米亏空案，朝铨行事的作风颇得都察院都堂的赏识，在皇上面前荐举朝铨，调朝铨任都察院户科五品给事中。给事中官小权大，可以直接面圣参劾百官，向来为皇上所倚重。

在养心殿，乾隆余怒未消，指着方观承的奏折道：&ldo;洪瑞目无我大清法典，擅闯津门，僭越告状，此乃奸商行径，不可宽纵。朕在十多天前已派福州将军新柱赴广州调查夷船赴浙，想必新柱对广东口岸的情况有所了解。&rdo;

朝铨敏感到，皇上的口气似乎变了，由一味斥责广东官员转为指责告御状的夷目。朝铨不卑不亢道：&ldo;皇上，能否让奴才读一遍直隶、天津官员的奏本及夷目洪瑞的状纸？&rdo;

乾隆叫朝铨坐下看奏折及状纸，吩咐李世仆给朝铨上茶。朝铨一目十行看过直隶总督、天津道、天津知府的条陈奏折，以及洪瑞的状纸，起身恭立道：&ldo;皇上，奴才粗略看过，窃以为，洪瑞僭越告状，已触犯我大清律。他是否诬告，得调查核实后方能裁定。奴才受命办差，打算先到天津押洪瑞自内陆南下。到广州后，即与新柱将军着手调查。&rdo;

乾隆用调羹舀着莲子粥喝着，目光却一直看着朝铨：&ldo;你明日启程。&rdo;乾隆说道，放下调羹，让李世仆把莲子粥端走。

朝铨道：&ldo;奴才骑马赶往天津，专为解押洪瑞。至于三桅西洋快船及船上水手，由大沽营迫其走海路返航广东。&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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