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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三章旧诗（第2页）

在床上修养一天后，他总算能下床自行走动，御医说他这是悲恸过度，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就无大碍了。他想着要去一趟蓬莱殿，让大宫女给他梳头，大宫女梳到一半突然手一顿。

他闭目养神，问：“怎么了？”

大宫女连忙道：“没什么。”

“朕有白头发了？”

大宫女连忙跪下道：“皇上正当壮年，古时也有少年白头的故事……”

“拔下来，给朕瞧瞧。”

大宫女手抖着半天不敢动，皇上自己动手拔下来。的确是一根银白色的发丝，在他掌心里躺着甚是碍眼。

皇上将它就着蜡烛烧了，道：“接着梳。”

再次来到蓬莱殿，竟然恍如隔世。皇上远远就看到了蓬莱殿外飘飞着的白幔，心口隐隐的痛又翻滚起来，他凝了凝神走进去。

记忆中的蓬莱殿总是清静中带着热闹的。章修媛等人会时常来拜访，秦篁一个人时也总是哼着歌儿或者说着话，就算院子里没人一年四季也总还有花开着。可这一回皇上进去的时候，花枯了，人声也没有，触目都是雪白，云儿跪在棺椁前烧着纸钱，默默地垂泪。

清流腰间束着一条白练，看到他来了，冷冷飞过来一个眼刀，皇上却完全没看他。

宋景元记得那次秦篁诈死，他跑进来的惊惶和恐惧。这次，这些情绪都离他而去了。他觉得整个儿似乎从头到脚都被挖空了，脚下轻飘飘的，连眼泪也没有，像是一个游荡的孤魂野鬼。

他抚摸了棺椁许久，手下突然猛一发力，将整个棺盖震开，露出里面的人来。

清流怒不可遏，上前就要动手，却被章修媛等人拦住了。

宋景元满心期盼着这次也是她用的妙计，却只见秦篁面色如生，眼睑轻阖，安详地躺在里面。

他定定地盯着看了许久，半晌才哑着声音道：“你们都出去。”

其他人都退下后，宋景元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回秦篁的面容上，脑海里翻涌起一些“她”的往事。正如韦妃所说，“她”不是原来的贵妃，但她是谁，他到最后也未曾了解。

初次见她时，她故弄玄虚地写了一首藏头诗，却在拜见他时自己承认了。那首藏头诗，现在依然放在玄武殿内——

我与君相见，

不知此何之。

会为今年别，

写成昨日诗。

当年的戏言如今竟一语成谶，她那时的机灵模样如今想来也还宛如昨日。

宋景元兀自扯动了一下嘴角。

还有，那些精致细巧的小吃，桂花蟹、梅花酪，木槿花蒸鸡蛋羹。要说吃也未必都好吃，但难得她有那份儿巧妙的心思，总能想出让他惊奇的点子来，饶是他吃惯了美味珍馐，看到了也总是忍不住尝一尝。

那些或深或浅的味道，迥异于御厨的菜肴，他总觉得除了那一点新奇之外，还有一些温暖藏在其中，吃了之后遍体舒适。

他知道的，他所认识的秦小篁从来不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她不会做饭，也不通文墨。最好的好处就是人如其名，像一杆竹子一样中通外直，单纯可爱。他早有察觉，她好像不是她。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愿相信罢了。

那次为了救叶侍御，她故意跪在施美人宫门外，可怜见儿的小模样，就是算准了他不忍心，借此好好罚了皇贵妃和施美人一顿。

那会儿他诧异，她怎的会用这些招数？但瞧她扬眉吐气神采飞扬的样子，也未曾多想。而今想来，她眼眸中流转的澄澈与勇敢，像极了一只不愿被豢养的小猫。而原来的贵妃，是一只单纯无害的兔子。有獠牙却藏起来和没獠牙，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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