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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云山雾罩（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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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宪兵队东城分队的队长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已是冷冷，斜视着来自满洲国的关东军宪兵长官的目光，俨然也失去了原有的尊敬。

宫下队长的笑纹顿时凝固了，他当然品得出对方话语中的轻蔑不齿之意；一丝恼怒神色从脸上掠过，但最终他还是维持了亲热的姿态：“近藤君，我说过我们今后还会打交道的，今天这场误会就让它过去吧，我们——”

“——误会？这是误会吗？”近藤良三索性忿忿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粗暴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头：“宫下队长的手下擅自鸣枪大闹妓院，招引来了多少弹压的军警？你也很清楚今天北平发生了严重的反日事件，我正指挥我的宪兵队以及中国警察紧急搜捕反日分子。在这个关键时刻，宫下队长的手下却在无谓地浪费我的宝贵警力，而队长你本人也躲在朝鲜人开的大烟馆里故作神秘；这种种的一切，恐怕不能用误会两个字就说得过去吧？！”

面对这个一身戎装的华北方面军宪兵少佐流露出的咄咄逼人，关东军的宪兵队长终于收起了笑容，有些悻悻然地反问道：“那么近藤少佐打算怎样做、才能让我过得去呢？”

这一来，已经显露怒气的近藤良三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他还真没有想好应该如何处置这几位关东军的宪兵！从两支军队的序列上讲，关东军与华北方面军属于友军，此前在中国协同作战的经历甚多。然而若从宪兵的角度来论，两军的宪兵部队甚至几乎不存在什么交流。

但北平的宪兵少佐不想示弱，于是再次抓住事件核心逼问道：“我首先必须了解的是，宫下队长及其部下究竟来华北、来北平有何公干？”

可完全没有料到的是，热河宪兵队队长这一次干净利索地做了正面回答：“对不起，这一点，恕我不能奉告！”

“你说什么？！”近藤少佐难以置信地怒视着对方。

“对，你没有听错，”与之相比，宫下队长反而越发平静了：“我不能告诉你、我们此行公干的内容——很遗憾，少佐，你的权限不够。”

少佐这一字眼，被他刻意咬得很重，无疑是在刻意突出对方军衔地位的不高。

出身川岸师团步兵大队长的近藤良三，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低声咆哮起来：“那我就只有把你们通通请到我权限不够的宪兵队里去了！——来人！”

话音未落，宫下竟然迅速伸出一只手，攥住了对方的胳膊：“且慢！队长先生，我建议你在贸然冲动之前，最好先打一个电话给铁狮子胡同。”

北平宪兵队东城分队的队长不禁气极而乐——他当然清楚对面这个家伙所谓的铁狮子胡同的含义，那里是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的所在地：“这么说，你是想和华北方面军的寺内大将通话喽？代表关东军宪兵司令部吗？”后一句话，已经充满了嘲弄讽刺之意。

让他感到惊奇的是，热河宪兵队队长的脸上竟然重新浮现出了笑容，并缓缓点着头说道：“的确是代表关东军宪兵司令部——不过，我并不敢打扰寺内司令官，只需要和他的参谋长通话，我想冈部参谋长会给你做指示的。当然，我真心不希望你这样做，此事如果能够在你我之间得到妥善解决的话，我会感激不尽。”

此刻在近藤良三的心目中，满口大言不惭的热河宪兵队队长，要么是在信口雌黄、要么就是脑子出了问题。他决定不理会这家伙的胡言乱语：“铁狮子胡同就免了，宫下队长还是先随我去一趟煤渣胡同吧——很遗憾，今天下午的反日事件就发生在那条胡同，发生在北平宪兵队东城分队队部的眼皮底下——所以，我不会容忍你们再在我的眼皮底下胡作非为了！”

说罢，近藤少佐朝着已经站到了经理室门口的两名自己的部下，用力一挥手，示意动手。

“少佐，看来你完全没有领悟我给你的真诚建议！或许，华北方面军参谋长的头衔让你觉得差距遥远、以至于不那么真实可信——那好吧，我最后请求你、给你们北平城内最高宪兵长官打一个电话，把我们这里的情况通报给他。做到这一步，应该不难吧？”

被搞得满腹狐疑的近藤良三，犹豫了一小会儿，最终心底诅咒了一句，决定打这个电话。

而所谓的北平城内最高宪兵长官，自然只能是北平宪兵队总部的队长坂西中佐。

与关东军大为不同的是，华北方面军迄今为止尚未建立宪兵司令部，位于沙滩红楼的北平宪兵队总部，便是当地最高宪兵机构。

于是，沙滩红楼内的坂西野夫办公室的电话，响起了叮铃铃的急促铃声。

刚刚从煤渣胡同回到宪兵队总部不长时间的坂西中佐，正继续紧张指挥部署全城的大搜捕行动。接到东城分队队长打来的电话时，还误以为坐镇在外二区警察分局的近藤少佐又有了新的斩获。

“关东军热河宪兵队队长！？”

握着电话听筒的坂西中佐心头一片茫然，那也是他从未打过交道的来自友军的宪兵队队长。可是及至听罢近藤良三的简要汇报内容，坂西却仍然不知所云。

不得已，他只得在电话中命令近藤少佐，让热河宪兵队的宫下队长与他亲自对话。而这位宫下队长在电话中竟然声称：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的参谋长冈部直三郎少将，完全清楚掌握关东军热河宪兵队在北平的所有机密行动！

到了这一地步，已经不由得坂西中佐不致电给冈部参谋长了！他要近藤与宫下两位素未平生的宪兵队长，原地等候。

泰昌号烟馆里，放下电话的近藤良三，开始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位刚刚结识的冤家同僚，直觉告诉他，或许对方所说的听起来云山雾罩的一切，不乏真实成分。